4月14日,青海玉树发生里氏7.1级地震。近日,针对社会上各种地震的谣言,光明日报玉树抗震救灾特刊登载了光明日报记者张蕾对北京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王鸿生的专访。以下为采访原文转载。
面对地震传言,公众应保持冷静
记者:青海玉树发生地震后,某些地方也出现了地震传言。您对此如何评价?
王鸿生:地震时强大的能量释放显示了极大的摧毁力,这往往会引发人们的恐惧感。在恐惧的气氛中,人们会对某些相关的信息极度敏感,乃至产生无根据的“恐怖联想”,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所以,灾难往往会形成谣言产生和传播的土壤。实际上,除政府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发布地震预报信息。公众在这类传言面前应保持冷静。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人们不能由于对灾难的恐惧而失去智慧,而应该依靠科学、智慧和勇气来克服恐惧,应对和战胜地震灾害。
记者:国外发生地震后,民间会出现哪些关于地震的谣传?
王鸿生:例如,1923年9月1日,日本关东地区7.9级的大地震造成极大人员财产损失,幸存下来的人惊魂未定,各种谣言便开始传播,说什么“还有大地震、大海啸,富士山将大喷发”等;另外还出现了有人群指向的荒谬谣言,说在日本的“朝鲜人要趁震灾反击”等。这些谣言使有的人相信震后火灾的扩大是朝鲜人造成的。分析当时传播这类谣言的历史背景,是由于日本在1910年吞并了朝鲜,许多流离失所的朝鲜人到日本做工。可悲的是,一部分官员也相信了这些谣言,政府还发布了戒严令,军队和警察捕杀了不少在日的朝鲜人。随后知道这是谣言,才停止对无辜者的迫害。当时的谣言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还是自然产生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地震灾害造成的恐惧给谣言的传播提供了条件,谣言的传播又引发了人为的恐怖气氛。
又如,2008年9月伊朗发生地震时,伊朗国内有谣言说这是欧洲大型强子对撞机首次测试“所制造的黑洞”,国外则纷纷传伊朗“核试爆引发地震”。前不久智利发生地震时,也有传言说美国用“气象武器”遥控了智利地震……还有人把近期频发的地震和今年的全球气候异常以及美国灾难电影大片《2012》所说的“世界末日”联系起来——这基本上是一种“恐惧的联想和放大”。地球每年发生的地震有500万次,其中约5万次可被人感知;近年7、8级以上的地震数量稍多。实际上,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地震多发带的人口增长了,媒体报道地震的速度和强度增加,使我们感觉地震似乎增多了。
记者:在社会生产力低下、对自然认识有限的古代,人们如何看待地震的发生?
王鸿生:远古的人类无法理解地震,往往把地震看作神灵发怒。当然,中国人很早就试图从理性的角度来认识地震。比如,周幽王时期发生地震,史官伯阳父便用“阴阳失序”来解释;春秋时齐国的晏婴认为地震与行星运动有关;庄子则认为地震与海水运动有关。这种认识虽然不完备,但也有一定的价值。东汉时期的张衡发明了候风地动仪,可以记录发生了的地震,但这一发明很快失传了。在古代,还有一种“天人感应”的理论,认为地震是因为皇帝的作为有不当之处,这样臣下就可利用地震来劝诫皇帝,皇帝要颁“罪己诏”安定民心。由于地震仪对皇帝成了“不祥之物”,所以很快就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关于地震,我们应科学认识
记者:地球上为什么会发生地震?
王鸿生:目前而论,在人类认识地震发生原因方面,板块构造说是最重要的一种科学理论。板块构造说认为,地壳这个岩石圈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欧亚、非洲、澳洲、南极洲、美洲、太平洋六大板块组成,它们间还存在一些小的板块。地壳板块漂浮在地幔之上,地幔是高温、流动的物质,它的运动造成地壳板块的运动。板块之间产生的挤压力可以造山;板块背离运动时则产生引张力,形成大裂谷;板块相互滑过时产生剪切力,形成海底转换断层——这些力量造成洋底和大陆的地质地形,并形成了造山运动和地震。
记者:人类对地震的研究和预报经历了怎样的历程?
王鸿生:现代科学对地震的研究始于1900年,当时英国人奥德汉姆用地震仪记录了P(初至波,纵波)、S(次波,横波)、L(表面波,也是横波,如水面波)三种地震波,这对研究地震和分析地球内部构造有重要意义。1909年,克罗地亚人莫霍洛维奇发现了地壳与地幔的界面。但由于大地之深厚,人类对其认识还很浅。前苏联1970—1989年间在贝加尔湖地区打的钻孔最深,也只有12千米,这与地球赤道的半径6378千米相比相差甚远。
进入20世纪以来,在地球科学不断发展的基础上,人类对地震的研究和预报都有明显进展。从根本上说,人类在地震面前可做的事情,除研究地震发生的原因、机制、分布外,更重要的是前兆观测和震后救灾。
目前已发现,大多数地震都发生在地球板块的结合部,但也有些地震发生在板块中央——这说明地震发生的原因和机制是复杂的,人类在这方面的认识还不完善。
记者:近几年,全球地震频发且损失严重。能否说地球板块运动正处于活跃期?
王鸿生:2008年中国汶川发生大地震,最近一两年又相继发生了海地地震、智利地震,再加上此次青海玉树地震,似乎给人以地震频发的印象——但这一点还不能肯定,因为相对地壳活动的长周期,这个时间周期还很短。实际上,地震发生的原因和机制十分复杂,几年之内发生的情况值得关注,但不宜得出任何确定性结论。至于近年发生的有些地震造成的损失较大,可从两方面去理解:一是这些地震震级较大,有的震中人口较多;二是在城市化过程中,现代人居住有集中化的趋势,一旦发生地震就会造成较多损失。
对于地震,人类可以有所作为
记者:地震能不能预报?
王鸿生:目前这仍是一个在争论的问题。对此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可预报,另一种认为很难预报,甚至不可预报。这种争论恰好反映了地球科学和地震研究面临的一种挑战。事实上,地震有可知的一面,也有不可知的一面——在此,科学显示出局限性,说明人类的认识有局限性。尽管如此,人类在地震面前并不是无所作为。事实上,认为地震不可预报,在很大程度上是觉得预报不如抗震;或者说,与其投入很大精力搞不可能十分准确的预报,还不如切切实实地提高建筑的抗震标准。这样,即使没有预报的地震来了,损失也不会太大。这个思路无疑有可取之处。但地震的研究、前兆观测、相关的预报,尽管不可能做到完全准确,在认识和预防地震方面还是有特殊意义的。它们与震前的城市地址勘选、防震建筑、震后的救灾一起,构成了人类认识和应对地震的反应体系。
记者:我们应该如何正确对待地震这种自然灾害?
王鸿生:人类是万物之灵长,也是自然之子。在地震这样的自然现象面前,人类除了敬畏地球未知的一面,还要在灾害面前表现出自身的智慧和勇气。人类不能因为未知而放弃探索,也不能因为灾害而失去生活的勇气。回首历史,人类文明的延续过程中总伴随着许多天灾人祸,其中就包括了地震。当大地“发生抖动”时,人类的力量显得十分渺小,生命也显得极为脆弱,但其探索未知的智慧、克服灾害的勇气却可以是坚强的。在地震没有来临时,人们应居安思危,但不可杯弓蛇影,未闻风而丧胆,重要的是平时要有科学而恰当的防震预案。当地震到来时,从容而科学地应对它很重要,如果灾难来临时失去从容的心态和科学的逃生程序,就可能将天灾演绎成人祸,此时迅速而有效地自救和外部救助很重要,这考验着面临灾害的人,也考验一个社会应对自然灾害的反应能力。
原文链接:不要相信谣言——访北京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长、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王鸿生
(编辑:邢鹏)